May 13, 2015

政大廣電畢製《孝子》

  在台中新社拍攝時的最後一天,前一天早上大家不到七點就起床了,一路忙過午夜。凌晨一點左右,準備要拍攝那天預計的最後一場戲,可我始終拍不好。凌晨四點多,我一個人在拍攝租借的三合院外巷口,想著劇組的大家都忙了那麼久累了那麼久,大家給了我這個機會,結果我好像在拖累大家,心裡很沉重,甚至覺得拜託來一台車把我撞死好了(又來)(但這種鄉下地方凌晨四點根本連車都沒有)。

  那時候我突然很想回家。猶豫了很久,還是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媽媽。我承認那時候心態有點自私,希望能從媽媽的聲音裡面得到一些情緒的反饋。出乎我意料,凌晨四點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很清醒,一點也不像是睡夢中被吵醒的樣子。甚至,甚至有一秒鐘我感覺她像是為了這通電話而醒著一樣。

  雖然我們談著一些我過去避著或放著不說的話,談話的過程卻十分平靜。我想我那時候真的很疲倦了。說完話之後,換媽媽講話,而我只是靜靜聽著,甚至一度要打起盹來。

  我記得這一通電話幾乎講了要一個小時吧,或更久,直到我說我該走了。大家還在等著呢,導演剛剛還出來看我。

  電話掛上後,我跟導演訓安又聊了一會。

  我說到我小時候其實很怕死,一直到現在還是。小時候我一度真的相信天上宮闕也許有長生不老藥,而雲是能夠駐足的。如果我能夠踩上天,懇求天上的神仙能夠給我一點藥,或者偷一點回來,那麼爸爸、媽媽,還有以前有點討厭的哥哥,就都不會死了,大家就可以一直活著,一直在一起了。

  所以有一天下午,我要媽媽帶我去找磚塊。媽媽帶我到鄰居家門外的花圃,翻翻找找,揀了三塊磚頭回家吧。我想要在家裡頂樓往上蓋一座樓梯,這樣我就可以去天上拿藥了。三塊磚頭怎麼夠,所以我們說下次再去撿。

  可我們後來再也沒有去撿過。

  都這麼多年了,說到那一刻我好像才真正意識到,因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。

  這個念頭讓我完全崩潰痛哭。

  《孝子》想要談的,是關於留下來的人們要如何面對生命的問題。可我覺得,也許它真正想說的,是我們如何好好把握還擁有的時間,以至於在告別來臨的時刻,也許悲傷難過,但不後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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