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pril 06, 2012

碳烤吐司

  要搭火車回屏東前,又特意繞到了同愛街一趟,買點宵夜帶在車上吃。剛過晚上十點,但這區已準備打烊,商家要嘛已關店,要嘛也都著手開始收拾,畢竟賺的是學生錢,作息勢必也配合著到附近補習的高中生。
  「請問綜合的是...?」我盯著小攤販前的價目表,仍有點搞不清楚狀況。
  「綜合的就是任選三種口味,或是我幫你搭配也可。」老闆年約二、三十,戴著口罩,著黑色短袖T恤。
  我略遲疑,那給你用好了,隨後站至攤子側。我向來愛看店家準備食物,諸如用一把長長T字型刮刀抹出正圓可麗餅皮,抑或一把湯匙即可刮出條條黑輪,尺寸、形狀極相近,這些技藝我總能目不轉睛盯上數回而不嫌煩膩。
  「通常綜合的都是我們比較暢銷的口味啦!趕時間嗎?」老闆邊說邊拿了三片吐司,放在檯面右側的燒炭火爐。
  「不急不急,」我想等待會需要點時間,太長的沉默似乎有點尷尬,「你在這邊擺很久了嗎?」
  「半年。」
  「嗯?半年?」隔著口罩的聲音悶悶的,或是我耳背,「難怪好像沒看過你。我之前也在這邊唸書。」
  「是齁。」
  「對啊,在這邊待了三年。」
  「在這附近補習嘛。」
  「對啊,上學和補習。這邊很忙吧?」
  「其實還好啦。」老闆翻了翻吐司,白面上有幾條或淺或深,棕色的焦痕。  

  「下課時間不是人超多的嗎?」
  「一開始啦,後來...」
  「後來就比較習慣了嗎?」
  「也不是,就,其實學生還好啦,沒有很多。」
  「噢。」然後我傻笑了幾聲。
  「所以你現在在哪邊工作?」
  「噢,我還在念書,念大學。」這種局面,避免掉多餘尷尬的唯一方式,就是假裝一點也不尷尬。既然我從高中時期就以大學生的面部年齡出沒,這其實也沒什麼。
  「在哪邊?」老闆提出意料內的接續問句。
  「呃...在台大。」而我語氣依舊是向來習慣的心虛退縮,語末自行漸弱fade out再附上幾聲乾笑。
  「哇!很厲害啊!那你這樣補習有值得啊!」老闆把蛋汁倒進平底鍋,由於高溫,蛋汁立刻結了薄薄一層膜,白黃之間。
  「還好啦...成績沒有很好。」
  「不會啦,至少拿出去,大家聽到你是台大的,就很屌!對吧?」
  「哈哈...應該吧。」
  「那你是唸什麼的?」
  「文學。」
  「這麼酷?那你以後要做什麼?」
  「我也還不知道欸。」
  「就唸興趣的?」
  「算吧...」我想到自己其實根本不愛上課,但這過於複雜且難以解釋,以一段寒喧閒聊式的對話來說。
  「還是要顧慮現實面啊!興趣歸興趣,還是要能餵飽肚子!」老闆從爐上取下一片烤得乾脆香酥的吐司,切了一塊煎蛋置於其上,又夾了燒肉片,最上覆蓋小黃瓜絲,另一片吐司抹上美乃滋。
  邊對齊邊的疊合,煞有介事的要找到ㄧ個平衡點。
  「這個夏天很熱齁?」我盯著火爐看。
  「對呀,汗流不停。」
  我隱約可以想見夏天時,老闆鼻頭上的眼鏡不停因汗水而下滑的畫面。
  「欸呀沒關係啦!」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擺了擺,作無所謂。起因於老闆失手滑落第三片吐司,恰巧落入烤網縫隙,沾黏了些微的木炭。但其實無傷,我絲毫不在意。
  「歹勢吶!」老闆拿扁夾子沿吐司邊又刮上幾回。
  「沒關係沒關係。」
  「其實我以前是唸建築的。」
  「建築?」我得承認我驚訝的語氣多過於單純的再次確認,「很操吧!」
  「對啊,做不下去。」
  「感覺台灣的建築還不夠成熟吧!」
  「嗯啊。」
  「而且感覺只能進事務所裡面被操假的。」
  「那個裡面齁,都要靠關係啦。他們都希望找認識的,你沒有認識的人...」老闆邊說邊搖搖手,隨後將吐司裝袋。
  「50元嘛?」我把銅板放入他掌中時,不由自主的直盯著那雙手。
  「嘿對,謝謝噢!」
  「謝謝!」我抬頭望他,互相點了點頭。
  然後道別。

2 comments:

Lillian said...

感覺你也是寫劇本的料 :)

賴建岱 said...

哈哈哈我也不知道欸沒有嘗試過
不過還滿想接觸看看的:D
有個朋友想拍片
感覺超熱血的啊~~~